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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6 四四、淮南为橘

46 四四、淮南为橘 (第2/2页)

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痕,轻蹭了一把已见浮肿的指印,默不作声,垂下的眼帘里卑顺的都是女人的悲哀。
  
  “皇上让我来看看你。”我受不得这逼人的沉寂,冷淡的说出一句话。
  
  闻听此言,她愣怔了半天没有反应,好一会儿才慌手慌脚的理顺了头发、衣服,踉跄着双膝跪地,身子却撑不住,冷不防向前扑倒地上,伏了好久,并未有人去扶,群裾上都是暗红的血迹斑斑,我大概的想象得到嬷嬷们用尽怎样的手段对待她,孩子,必定是用木棒击打着腹部打掉了。她颤着身子,就势费力行了一个大礼,嘴里弱声念着,“皇上……”
  
  “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。”我后退一步,鸭绒的斗篷覆的背部微出冷汗。她撑起身子,以一张没有灵魂的脸面向着我,眼神茫然空洞,没有恐惧,也没有希望。
  
  我侧了侧头,对斜后托着盘子的太监说:“给郑贵人。”那太监徐徐走到她面前,挡住了南来的朝阳。郑贵人颤着手,手指刚触上杯脚,便像被灼了般倏的收回手,目光绝望的投向我。我避开她的目光,往向他处,断角的桌子,蛛网遍布的檐角,在束束阳光里翻滚的浮尘,将死之人的眼神让我不安……待到回过头时,她已将酒杯捏在手里。
  
  “还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我压着胸口的惊悸,平静的说。她看着杯里摇曳的琼液,忽而婴儿一样的笑起来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请问太子可好。”
  
  太子的境况并不好,以情势看,老爷子身体一好,必定就要废太子了。“他很好。”
  
  她瞪大眼睛望着我,渐渐绽出最后一个绝美的笑容,骤然解脱一般。“都是我拖累了他……好在他没事。”说完,决绝的擎杯而起,举杯而下的是悲怆又欢喜的泪水,酒杯应声落下。随行的太监想要过去确认,我伸手拦住了他,只想让她安静的去。
  
  行酒的太监将一个桃木符压在郑贵人身上,回过身来小声道:“万淑仪……”我的神情开始有些恍惚,直望着横尸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他复又小声唤道:“万淑仪……”我才猛地觉得恶心起来,只觉得屋里阴冷的让人毛骨悚然,忙扯着斗篷包住自己,只想赶快离开。
  
  刚迈出门槛,见那老太监还始终守在那儿,诡异的让人说不清。“郑贵人暴病身亡了!还不去看!”我近乎怒吼着向他喊道。
  
  他只缓慢的应了一声,波澜不惊,一双眼睛突然放出了光,直盯着我看。我的心跳越发快起来,简直要蹦出来。一瞥眼见到窗上荡着零碎的糊纸,惊惧的只差要喊出来。两个太监阴沉着脸,像鬼魂一样随行而来。
  
  “都别跟过来!”他们戛然止步在房前的杂草丛中,整个屋子笼罩在阴沉索落的气氛中,我只怕我将永远无法摆脱这个阴影,她掣下酒杯那个瞬间的面孔在我面前如此清晰的不断浮现。
  
  我沿着朱漆的高墙不停的跑着,一刻不敢回头。初冬的寒风从背后而来,不知跑了多远,只是漫无目的跑着,脚底冻得有些麻木,却不觉得累,只想摆脱身后那段轻忽缥缈的惶恐。一段苍白的生命整个的断送在我眼前,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,我的手指才要跟着颤抖起来吗。我杀了人。
  
  早已分辨不清这是宫里的哪个角落,我放慢了步子,直直走向路尽头的一堵墙,我没有出路了。我走过去,垂下了头,直望着脚底那一蓬杂草,手掌摊在冰凉的墙面上,感到如此深重的罪孽与无助。冬日的暖阳格外的赏赉,正在我前方,照耀着这个庞大沉静的宫廷。
  
  我背过身子,靠在墙上,那股冰凉丝丝扣入骨髓,天高地远。呆呆的沿着狭窄而漫长的甬路看过去,除了一条交叉的路,仍是一堵墙。这里到处都是墙,宫与宫之间,内城与外城,人与人,过去与现在与未来。
  
  我漫无焦点的望着,精神零散,不知道在想什么,满眼都是红色。忽而掺入一抹黑色,下摆随风优雅的扬起来,靴子合脚的衬着,走起路来极好看,步步生莲,圣洁纯明。忽然觉得这世上不过如此,四爷,慈悲为怀一心向佛的四爷,淡泊无争,当他的十三地还被囚在冷院的时候。从什么时候开始呢,大清的冷面王。看到这个日后的皇帝用尽心思玩的把戏,我当真的觉得好笑起来。
  
  他的脚步慢下来,暴露出已完全停下来的同行之人。他微低着头,对四爷言语几句,四爷一顿,移步而去,并未瞧过来,好似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。
  
  八爷,总是温雅着的八爷,立在原地往四爷去的方向驻足望了一会儿,然后看了一眼脚下,遂起步一转方向,朝我而来。我仰着头,倚在墙上,调动不起任何表情,总觉得自己的眼睑、嘴唇都耷拉着。他亦无微笑,只阴着脸,眉角平添了内务府总管的威严。他已不一般,这世事都该变了。
  
  “怎么乱跑到这里,你可知道再过一堵墙就是外廷了。”他蹙着眉头压低声音,抑着嗓头的不愠。然后乍然微张口,怔在原地,不再向前走一步。
  
  我其实并不怕。身子顺着墙滑下来,在他面前双膝跪地。满族习俗,满人家的女儿除了天地、皇帝和太后,任何人都不跪,哪怕是父母,他该知道我的郑重。
  
  我直着身子面向他,想象不出他日后失势的惨状。我虽口口声声说要帮你,可除了拒绝,我什么都不能给你。唯有这次,才是我真正能尽上力的罢。
  
  “八爷,不要争了。”我直望着他的眼睛,平静的说。
  
  他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惊诧,随即很好的隐藏起来,不留痕迹,眼光里溢着清水,嘴角抿着温和的勾心斗角,“这就是你要说的?”
  
  “是。”我伏下身子,额头将要触地,感到地面不断地向外散着寒气。
  
  他向前几步,撩起前襟,蹲下身子,沉默了很久,用食指托起了我的下巴,就势牵起我的身子,一张成熟严谨的面孔近在眼前,鼻息轻微可闻,不知何处而来早梅的清香,还有白雪清冷的凉感。他的眼神一时间狂野起来,深邃的我再也看不到底。
  
  “我不会听。”他一字一字的说,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上。
  
  不知怎么,我突然很想笑,不知道是笑我的幼稚还是这世道的混浊。脸颊向上牵动之时,眼泪却啪的掉下来,我用手背蹭了一下,确认真的是眼泪。
  
  他缓缓松开手,微眯起眼,额上蹙起一道褶痕,“你不明白。”他低着声,冷着脸看我,眼神里却有询问和隐忍的意味。我抹净了泪水,连同痕迹,“我什么都明白。”
  
  他沉了好久,深舒出一口气,终于犹豫着去系我斗篷上松开的丝带。“我若不争,便什么都没有。”他打紧了带子,然后抬头看着我,“包括你。”
  
  我望着他直摇头,直摇头。这时节燕子都早去南方了罢,越过黄河和长江,河流终年不冻啊。枳在淮南为橘,年少的女子们何时去采桑呢,采了桑叶去喂蚕,手巧的江南女子们织成绸缎子,稻米流脂堆起大清帝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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